登山的日子临近了,又有很多高僧和喇嘛茬临祈祷时就像是真的有神灵显现,天气忽然就发生了变化。
第二天,十七名登山者和他们的营房奇迹般地消失了,队员们无一幸免,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真是太奇怪了。
此行我还有一个目的,也是终点,那是梅里--太子雪山。
白茫雪山给我的启示是我走近这些神山时,要带着一种平静的心态,在这个秋天里,梅里太子雪山会让我接近她吗?
梅里雪山是神秘的,也是博大的,这是我面对她的主要感觉。藏传佛教赋予了她深刻的内涵,我相信人们的感觉是真实的,梅里雪山肯定有自己的对于人们的精神暗示。
按照教义讲,梅里太子雪山常年隐藏在云雾之中,因为他是一个王者,只有每年与教徒们见面的时候,才揭开自己的面纱。在梅里雪山太子十三峰中,我最喜欢的是卡格博和缅茨姆峰。洛克也曾经这样描绘卡格博,说他是一尊超然的金字塔,他有端庄的锥形体积和王子的风范。
然而缅茨姆更让我情有独钟,倒不是宗教赋予了她特殊的魅力,而是她既端庄又不乏女性的特征。她和众山神之间的关系显示了她特殊的人格魅力。
卡格博海拔六千七百多米,是十三峰之首,是藏传佛教中的"雪山之神",缅茨姆是"大海神女",是卡格博的妻子。
我自然地走进了卡格博的怀抱,因为我感受到了一种来自内心的召唤。
那种召唤有着一种怎样的内涵呢?
我的相机没有停止过拍摄,从任何一个角度上,雪山都是美丽的,都是无可挑剔的。雪山这次迎合了我,就像一个神,微笑地站在那里,不计较我的冒犯。
在山角下的一个小寨子里,我忽然了解了这里的宁静和无边,感到了信仰的恬静和祥和。那里有人,但是那里的人似乎不是生活在我们这个俗世中,他们心中还有另外一个没有边界的国度。在这里,他们享受着自然的赐予,自然的厚爱。
这时,一个老汉赶着一群羊向我走来,他和羊的身上部披着彩霞。我几乎是呆呆地看着这个景象,几乎忘记了把它摄人镜头。
我发现自己内心似乎受到了什么冲击,有些昏沉沉的。我徒步返城,走了十几公里的山路,一直仿佛处于某种梦境之中。
弯弯曲曲的公路上,厚厚的灰尘已经把我变成了一个泥人,我浑然不觉。我十分欣喜地向前 走着,那时的我肯定是非常奇怪的,像得了某种臆症,脑袋里不时地冒出多种感觉和信息。
在升平镇的一个制高点上,我看见了完整的镇容那是和刚才看见的山里人不同的生活,尽量地现代着,可是我脑袋里的问题是,人类的生活究竟走向何方?
直到回到了升平镇,我的晕旋感才消失。
我忽然知道了,梅里太子雪山在那时,给了我生命意识一次清洗。
神山果然是神奇的。
三天以后,我再次走进了卡格博,目的地是明永冰川和冰川下面的莲花寺。
还是中巴摇摇晃晃地上路。
司机曲扎是一个藏族人,见过世面,喜欢和人聊天。当他知道我要去梅里太子雪山以后,话就自然多了起来。
话题居然是和梅里太子雪山的登山队有关。
自从1902年英国登山队登太子雪山失败以后,又有美国、日本的登山行动,但是一次都没有成功,太子雪山不接受登山客。曲扎接着说,太子雪山并非险恶,我们山里的人就有的上去过,其中还有娃子登上过山顶,他只是不欢迎外人上去。
你相信不?曲扎看着认真听他讲而没有回答的我问。
我笑了,其实我是相信的,从那天的经历中我知道了。
我看见了1991年日本登山队失败的整个过程。曲扎说。
什么?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提前一个月到来,进行了一个月的准备工作。临近登顶之日,天气忽然发生变化。队员们只好撤到了明永村。而午时欢聚时,又被狂风暴雨吹散。年底,登山队再次来到。那时去明永冰川的路上挤满了朝圣的藏民,烤火的木灰就堆了一尺多厚。登山的日子临近了,又有很多高僧和喇嘛莅临祈祷念经。那时就像是真的有神灵显现,天气忽然就发生了变化。出事的头一天晚上,住在莲花寺的日方秘书长执意要进入营地,当晚他进入了营地以后,还与指挥部进行了无线联络。可是第二天,十七名登山者和他们的营房奇迹般地消失了,队员们无一幸免,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真是太奇怪了。
曲扎沉浸在对这个事件的回忆里。
你分析是什么原因?我已经听得糊涂了。
什么原因,没有什么原因,卡格博有灵,只有信仰他的人才能够接近他。
我们的队伍越来越壮大,原因是我们加入了朝圣的人流。很多的从遥远的地方来的朝圣者却面色度诚地向我们去的方向走着。莲花寺,是朝圣者们的终点。
汽车出现任澜沧江边上。盘山公路十分险峭。
在澜沧江大桥上,我看见了迎接自己的马队,那是已经联系好的。马队负责把我送到明永去。
马队有三个明永村人,还有一个是曲扎的妹妹。我骑上马,在悬崖上的小道上小心地走着。这时,连马都战战兢兢的。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好像走了很久,向导才告诉我,先生,明永村到了。
一直都不敢抬头的我就是这样挨到了明永村。
眼前,一个雪山环抱中的秋色的桃园,桃园掩映着一个碉楼组成的村寨,寨中溪水潺潺。没有想到在这样的雪域高原上还有这样的桃花源一样的所在。
寨子中的人们对外来的人已经习以为常,他们照样在溪边汲水,洗衣。还有的女人在那里裸胸洗浴,根本就无视我们的存在。
山里仍旧这样民风淳朴。
本来我想在这里驻足,看足美丽的田园风光,可是赶路要紧。
走到村尾,有一条河在那里。河边有一排整整齐齐的玛尼堆,排列在卡格博山下。玛尼堆上都插着祭柱。在这里,连马都知道规矩,绕过玛尼堆时,必须是从左到右。
过了木桥,我看见了明永沟谷泻下的冰川。让人难以想象的是,冰川居然和热谷和森林为伍。我们沿着冰川的右侧山梁向上,艰难地行走着。
我们的队伍越来越壮大,原因是我们加入了朝圣的人流。很多的从遥远的地方来的朝圣者都面色虔诚地向我们去的方向走着。莲花寺,是朝圣者们的终点。我也是一个朝圣者,只不过我他们的"圣"不同。
朝圣者男女若少都有,他们都穿着艳丽的服装。
在西藏或者是青海,朝圣者们都一路长跪,五体投地。这里是不同的。
我在这个人流之中,心境祥和。
下午两点钟左右,我们来到了莲花寺。
一个高大的寺院,矗立在山间,很难想象在这里还会有这样宏伟的建筑。建筑的色调是暗色的,他的后面就是卡格博,那个充满神性的山,白雪的峰顶,直直指向蓝天。
寺院因为太多的朝圣者的到来,已经显得十分拥挤了。人们把更多的空间让给了那些转经的人流。
我来到一个四下漏空的木棚里,那里是烧茶的人所呆的地方,似乎还宽松一些。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高大黝黑、直鼻大眼、挂珠戴银的异乡人。他们不辞千里之遥,前来这里敬香,深受当地人的敬重,因此他们可以在这里优先烧茶烤火。
我们先安顿了自己的马匹,向导和寺院的人说明了情况以后,我们被请进了曲扎大叔的木锣房。曲扎大叔张着一张红红的脸膛,一看就是僧人。他头戴红色的毡帽,身着羽绒服和褐红色的裤,脚蹬一双棕红色的高腰水手靴,靴子上一尘不染。
他的房子干净整洁,一张木床上铺着毛毯,藏式的餐具整整齐齐地挂在木壁上,一群老妇人刚刚吃过了茶和糌粑,又重新回到转经的人流之中了。
曲扎老人示意我们自己烧茶吃糌粑和烤火。
从这里可以看见卡格博冰峰下的那个登山队的营地,那就是日本登山队全军覆没的地方。雪峰,在云雾中时隐时现,流泻的冰川在营地那个地方转了一个弯又泻下谷去。冰川,不时有冰凌倒塌,像是一排排推倒的积木,发出爆炸似的轰鸣。
明永在藏语里是冰川的意思。冰川就像是一条巨龙,从海拔18150英尺的冰地一下子流泻到8910英尺的森林谷地,形成了世界上罕见的低海拔冰川。这条冰龙以人们难以觉察的速度向下流动,到达谷底时吐出了潺潺流水,流水直接流人了落差为2600英尺的澜沧江中。
香客们已经渐渐地散去了,刚刚还是无比喧闹的白色经堂一下子冷清下来。这时
下雨了,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雾气夹着雨气逐渐地包围了整个经堂,围着经堂转来
转去,似乎这个世界就是一个环形的轨迹,一切都在旋转之中。
夜幕降临了。
曲扎大叔和四个明永的老妇与我们共进晚餐。在篝火旁,我们一起喝着酥油茶和我带来的北京二锅头。几乎所有的人都没有说话。我喜欢这样的寂静。
曲扎大叔把我的住处安排在寺门檐里,一个顶天立地的转经轮下,把行李铺到了地板上,并在我们身边点燃了蜡烛。这个地方已经是能够安排的最好的地方了。与我们住在一起的是一家甘南来的藏人,夫妇两个人带着成年的女儿。他们还没有睡下, 因此我看见了他们的形象,健美之躯,血情之色,刀削的面孔,淳朴的气质。
男人憨厚地向我们笑笑,就钻进了被窝。他脱光了衣服。
看见我们所有的人都躺下了,女人才脱衣躺下,然后起身去吹灭蜡烛。
就在那个瞬间,我看见了一幅绝美的画面。
我就这样在莲花寺的地板上睡着了。我的四周都是从遥远的地方赶来的朝圣者。现在我和他们一起睡在这个伟大的神山下面,我觉得这就是香格里拉,我能够感知的其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