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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德拉姆》去怒江(一)
作者:佚名  文章来源:互联网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8-08-24 22:50:07  文章录入:admin  责任编辑:admin

看过田壮壮的《德拉姆》,就计划去怒江,一晃几年,终于在2008年的晚春时节,踏上旅途。从昆明到达六库的那一刻,我们就到达了怒江,沿着怒江向北向北一直向北,福贡,贡山,丙中洛,那恰洛大峡谷,察瓦龙,沿着怒江边被称为茶马古道最后的活化石,再一次进入西藏。

  第一天 到达昆明

  第二天 北上 经六库到达丙中洛

  第三天 丙中洛

  第四、五天 丙中洛---察瓦龙---丙中洛

  蚂蟥说,进入西藏地界后,有个龙坡村,那里小学校里的孩子们特别可怜,什么都没有,一个小皮球就能让他们高兴半年的。。。吃过早饭,我们在街对面的小店里买了一些糖果和练习本等(详见后续的《慈善有别处》)。

  蚂蟥嫂说,察瓦龙不生产蔬菜,也没有蔬菜卖。。。她一大早去农贸市场,准备了新鲜的蔬菜、豆腐等,交待说,这些可以交给在察瓦龙入住的四川饭店,让老板帮忙烧给我们吃。

  我对自己说,藏独事件没多久,能不能进去还不晓得,进去以后万一碰到不友好的藏民,那可麻烦了。。。悄悄给妹妹发了个短信“今天去察瓦龙,明天回,路上可能没有信号”,万一有什么事情,妹妹还可以根据这条线索找找,没和同伴说,怕他们笑我“胆小如鼠”,鼠年胆如鼠。。。

  那边风景多变幻

  真开眼啊!从丙中洛出发以后,风景原始美丽,树木葱葱,江水滔滔,鲜花盛开,刀削般的山壁上挂着长长细细的飞流瀑布,一如中国水墨画;喀斯特地貌特征,给一幅幅水墨画带来丰富的层次和内涵。

  峡谷深处,突然出现小村寨,远远的,又好像近近的,飘在眼前,又触手不可及,如此真实,又如此不真实!

  如果时间充裕的话,如果不下雨,也许应该在那洽洛大峡谷附近徒步,肯定有别样的感受,那种人在画中,画在梦中的感觉。

  如果是在11月---3月之间,怒江的水量变小,江水平缓呈碧绿色,我们眼中的水墨画成了水粉画,一幅人间仙境的彩色图画,传递着宁静悠然的美!

  真开眼啊!进入西藏地界后,大山越来越光秃秃状,路边随处可见大片野生仙人掌,让人有进入荒漠的感觉,这一切和前面郁郁葱葱的景象形成鲜明的反差。

  就差这一点路,就差这一点路,那边山花烂漫飞瀑直下三千尺,这边秃山荒漠植物骨瘦伶丁顽强挣扎十年也长不过人高。际遇不同?造物主有意的作品?顺天意成长,万物之道!

  那条茶马古道那条进藏的路

  这是我们见过的最原始的路,号称是滇藏国防路,我们也走过川西、西藏、云南等地的搓板路、泥石流频发的道路,但根本没有想到这条新修没有多久的路如此惊险、泥泞、崎岖!90多公里的路,蚂蟥的SUV车速只能在10多公里/小时,路上走走停停,花了大约9小时才到达察瓦龙。据说,这条路原先计划拨款一个亿,后来上面说只给4000万,实际上东凑西凑花了1400万。


  这条路可以理解为由原始的茶马古道部分改建的公路。路的一侧是山体,可以用狰狞来形容山体的状态,不知道天黑在这里行走的人会有什么感觉,我在白天就感觉到恐怖,狰狞本身就如同满面烧伤而且还龇牙咧嘴,歌剧《剧院魅影》那个半夜唱歌的“鬼”,和这山体的相比,狰狞程度差远了!



  路的另一侧是滔滔怒江水,“万丈深渊”下的怒江水,坐在车上的这一侧,有恐高症的人绝对会症状发作,胆小如鼠的我偶然往下看,腿不由自主地发软;如果人刚好站在路边,狰狞的山体滑坡,泥石流飞下山,为躲避,脚一挪,踏空,掉下悬崖,滚入江中。。。蚂蟥说掉进江里的人不是九死一生,是100%没命了,因为没有任何被营救的可能!



  靠江一侧的路基用石块堆砌而成,经常发生路基松懈,在只容单车通过的路上会车,靠边的那辆车如果不小心,轱辘一歪,车就翻滚下悬崖掉进江中。。。蚂蟥说,走这样的路,千万不要系安全带,万一发生翻车等事故,系了安全带人都动不了,无法逃生。



  去时,天下着细雨,庆幸没有下大雨,否则,山体极易滑坡,走这条90多公里长的路上,一直没有手机信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万一困在潮湿的山里,可以想象是怎样的情形。



  那天夜里在察瓦龙,雨打在四川饭店的屋顶上,稀里哗啦的声音敲打着耳鼓,让人感觉下了一夜的大雨,在黑暗中,惦记着第二天的返程,我辗转反复久久不能入睡,前所未有地后悔不该踏上这次的旅途,明天也许走不了了?也许出发了却被困在半道?雨声让我不停地联想着那条路塌方、塌陷等一切可能的惊险;醒来发现,同伴居然和我一样担心了一夜;醒来还发现,四川饭店的屋顶是白铁皮做的,白铁皮加倍放大了雨声,其实雨并没有我们听到的那么大。



  返回时,这条路经过一天一夜雨的洗礼,发生了变化,沿途在狭窄的路上会车时,蚂蟥总是和对面来车的驾驶员交换路况信息,对面的人说快到龙坡的一个地方,路基塌陷,人要下车走过去。



  这条信息让我们一直紧张着,生怕一不小心搭到警告的那个路基,全体沦陷到江里,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可能和成都人听到余震预报又等不来余震的感觉相似,渴望那个塌陷地基马上出现。



  出现了,终于出现了,我们全体下车走过去,然后引导蚂蟥小心翼翼地靠边开靠边开,通过了这个险地。



  那个著名的大流沙



  在电视里曾经看过大流沙,但亲眼见到的感觉完全不同!也因此,对于“感同身受”这个词有了严肃的理解,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事情不要随便用这个词,比如对着孤儿孤老说“我感同身受”,不是胡说就是虚伪,我们并没有作为孤儿孤老的亲身经历。以后用这个词千万小心,我默默地对自己说!



  言归正传,大流沙是当地人对一个惊险地段的称呼。那是一条大坡地,与地面大约有80度的坡度,远远看去就是一个巨大光滑的水泥陡坡,实际上是个高山碎石形成的滑坡,碎石主要是坚硬的灰色石头,古往今来,不论是茶马古道还是我们走的这条在茶马古道基础上开发的公路,必经大流沙。



  大流沙的可怕在于,坚硬的灰色石头,随时可能从遥远的高山顶上飞下来,在陡峭的石坡上,如三级跳远运动员般,咚咚咚飞速往山下跳,最后狠狠地砸入怒江,溅出飞扬的浪花。



  千百年来,有无数人、马及其它生命,葬身在大流沙下,刚巧在经过时,刚巧飞石击中要害倒下不起。听说,有人被砸死,过很多天才可能有家人来收尸,因为没有通讯条件,路况又险,把信息报出去就需要好几天,然后家人再赶路前来,又要几天。真是可怜!


  去的时候,大流沙很平静,蚂蟥告诉我们,不要大声说话不要喊叫,把车窗摇起来,我们平安地过去了。


  返回时,大老远就见到二个人在大流沙下,狼狈地飞快奔跑,我们在车里觉得很好笑。蚂蟥见状把车远远地停下来,徒步走上前观察,他说要听声音,山太高看不见飞下来的石头,只能先听,石头飞下来会有声音。果然,我们听到飞石滚下的声音,紧接着,看到江边飞起浪花,一串石头从山上飞下砸入江中,远远超出我们眼力、耳力可及范围,我们几乎不可能根据声音和眼睛做出判断并及时做出任何防范的动作。


  蚂蟥让我们准备好,和前面看到的二个人那样,分别徒步跑过去,他一个人开车过去。我们面容严肃壮烈可能也略显紧张,蚂蟥用车把我们拉得又近了些,我们全体下车,准备分别跑过大流沙。蚂蟥让我们等一下,他再看看,石头还在飞下,但已经变得零落了许多。


  蚂蟥决定大家都回到车里,一起开车过去,把车窗摇上去,这一次,大流沙下,和去时同样的路,走起来却显得格外漫长,好慢!蚂蟥的车无法开快,车轮下全是山上飞石,堆满飞石的路,车开不快,我们在车上默默的祈祷,轮胎千万别被石头扎破,万一扎破了,车开不了不说,我们要下去走过大流沙,谁知道山上的那些石头会怎样砸下来?!


  担心着却束手无策。。。嘿嘿,过!又一次顺利通过大流沙!同伴很兴奋,我却在说,以后不再走了,不再走这样惊险的路!和同伴相比,我恐怕是唯一一个无法在紧张刺激中得到快感的人,出门真好,可以认识自己!


  那些住在沿途的人们


  注意到有个地方,在路边山泉下来的地方,有人用雪碧瓶接取山泉,让人取水时有水龙头的自来水感觉,路的另一边有石头堆,石头已经变黑,有路人在这里点火烧水野炊。听蚂蟥说,常有驴友独自徒步走这条路,而且不乏年轻女性,走大约一个礼拜到达察瓦龙,沿途搭建帐篷,自备干粮,真佩服这样的驴!


  路上,偶然见到人,蚂蟥会打个简单的招呼,人烟稀少的地方,人和人都认识,或者不认识也算是认识,稀罕嘛!有个中年妇人,在蚂蟥的车前穿过,个子不高身材敦实,梳着马尾发型,衣着朴素但整齐。蚂蟥说,这个女人突然有一天出现在山里,带着一个男孩,人们只知道她来自大理,但是为什么孤儿寡母来到这里,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人去问,也没有人真关心,这里的人都很包容善良,可怜他们孤儿寡母,提供可能的帮助,妇人住在路边荒废的小屋里。


  妇人后来有了个男人,她就在沿途卖些饮料和食物,在屋子的旁边种点地;蚂蟥说,刚才经过那个屋子,窗子上露出一张男人的脸,妇人又换男人了。这可是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那个妇人胆子够大的,那么那么大的山里,孤零零和儿子住在一起,没有别人,胆子够大的,胆子真够大的!让我想起白毛女。。。


  去的时候,午餐时间,蚂蟥说附近有个朋友的木材厂,如果朋友在,我们就进到朋友家里吃饭,吃我们带的干粮,有蚂蟥嫂亲自做的石板粑粑。路边的一个小路口,车子拐进去,山下的一个平地上堆着木材,木头做的屋子里出来几个人,无言地探头看看我们这些外人来干什么,蚂蟥的朋友在,屋子里面很黑,主人从灶台上拿来酥油茶。


  蚂蟥的朋友是这家的老大,长年住在成都做木材生意,他们都是藏族人。家中的奶奶一直默默地看着我们,屋内暗淡的光线,掩不住老奶奶特别的神采,瓜子脸,皮肤光泽,坚挺的鼻子,大眼睛,仪态平静大方,我们禁不住地称赞奶奶漂亮,年轻时一定更加漂亮,奶奶听不懂,望着儿子,他儿子用藏语告诉她我们说她漂亮,她很优雅地笑笑,没有任何造作的谦虚或羞怯,坦然地和我们的目光默默交流着,当我们提出合影拍照时,她款款地站起来,并将胸前的红色饰物缠绕到发前,动作娴熟从容,一种很大家的气质!在原始偏僻的大山脚下,一位很大家的美女老人!


  据说这家人过去就伐木,附近的林子都是他们私有的,家里有武装队伍,奶奶年轻时应该过的是衣食无忧的“贵族”生活。在我们返回时,同伴说,路上见到奶奶和孙子,在路边向我们挥手,我没有看到,很遗憾,其实不仅遗憾,至今想起,心里仍有种酸酸的感觉,不知何故,感慨奶奶的人生?感叹曾几何时娇嫩的生命就那样原始自然地渐渐老去韶华不再?可惜?庆幸?真不知,却知心酸!

  人生无常!此时的平民,是彼时的贵族;此时的贵族,不知彼时是什么。在这个世界里,我们所拥有的物质似乎是我们存在的标签,而奶奶的魅力和雍容,没有随着物质财富的消失而消逝,物质的标签是脆弱的、易失的,而人的品质可以融于血里、伴随人生,我们终其一生追求的却往往是那些脆弱易失的物质标签,而对于可以伴随我们的品质忽略不计。顾此失彼,人生苦海的道理与原因大约就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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